欧石楠

我是舌敝唇焦间一抹狎昵的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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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06】

不知为何心中窜上来一股瘙痒感,却又酥酥麻麻的,优一郎安静地抱住米迦,似乎是怕突然掉下去,他搂得很紧,米迦调整了一下姿势,他觉得自己要腾空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双手勾住了米迦的脖子,上下眼皮粘得死紧,一副心惊胆战的表情。

随后,米迦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托住他的屁股,让他在他怀里坐得更稳了些,才揉乱他的头发,用一种偏向于无奈的语气道:“对我,不需要、害怕,优。”

优一郎从未想过,在别人口中,自己名字的音节竟会那么动听。

不含轻蔑与敌视,不含同情与怜悯,仅仅是单纯的温柔,便足以让他感动了。

更勿论,他的言语。

他搂紧了米迦,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牙齿抿住了上唇,决意不再哭泣。

幸福的话,最适合的表情就是笑容了。

无论经受了多少苦难,或许正是因为遭受了苦难,才要尽情地欢笑。

“海很美。”米迦再一次说道,他的本意便是带着优一郎去看海中的景色,只是因为优一郎的脚出了问题而暂停,现在他提出来,便走向了巨大礁岩的另一侧,带着一点苍蓝色的爪子从礁石上走过,悄无声息。

闪烁着磷光的摇曳海藻,全身透明的鱼类,浪涛起伏绵延的墨蓝色海水像是晃动着的天幕,水波荡漾间,赤红的月色直射入水。

诡异妖冶。

“宝石月、更好看一些。”其实是有点懊悔的,这样的景色并不适合优一郎观看,蓝宝石月的柔和安宁才是米迦希望给优一郎观看的美景,所以他便说明了,没有约定等到蓝宝石月到来就一同下来观赏的话,心里却早已经认定了,两个人会在一起的,无论现在,亦或今后。

月迷风影,岁月静好。

便是他一生所求。

优一郎很显然看得很开心,他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海中游鱼,险些忘了脚上的痛。

海底并不是无声的,在他拍着米迦的手想要问些问题时,他听到了细碎的啁啾声,紧接着是极为庞大的鱼群,像是一条宽大的银色带子,从他们头顶飘过。密密麻麻,让人心里发颤,虽然是细小的银鱼,可数量庞大无比,叫声也就连绵不绝,连海水都震荡出了圈圈涟漪,而他们所处的地方却很少会有鱼类靠近,仿佛隔着一赌透明的墙壁,但凡靠近到一定范围,都会立即后退。

简直就像是……畏惧。

“呐,米迦,为什么它们都不会过来呢?”优一郎被米迦安置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他双手撑在冰冷的岩石表面,不禁打了个寒噤,随即在半空中晃着自己的两条腿,完全看不出有多怕高。

米迦在这时皱了皱自己的眉。

虽然隐秘的,却份外诱人的血腥味,夹杂着海水咸涩的味道,涌进了他的大脑。

塞壬,毕竟是以人为食的种族,也许,是他从未进食过人类,才对优的血肉产生了垂涎,可这个猜想并不成立,他经常能够闻到血的味道,那些味道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无孔不入的虫豸,隐藏在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中,深入他的肺腑,就算是梦里,也未曾远离过。

他从未忘记,也从未想过忘记。

令他还保有自己,痛苦无比,却也无比珍贵。

优的血肉,却令他动摇。

他的喉结上下微动,眼神不由得凝视在优一郎的脚上,却又很快移开。

“米迦?”发现少年并没有回答自己,优一郎感到微微的惊惧与难过漫上了内心,他又喊了一遍,期望米迦的回头。

“抱歉,优。”米迦的喉咙仿佛被扼住一般,发出了略微压抑低沉的声音,他回头向优一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去,找药。”

“诶?”优一郎惊愕得愣了一秒,米迦刚刚的出神,难道只是在考虑帮他去找草药吗?他低头将目光放在自己有些红肿的脚上,脚很疼,细碎的沙砾陷入其中,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但是他认为无所谓,从小到大,这样的伤不知凡几,似乎因为他的不受宠,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成为其余孩子的出气筒,他也有好好回击,只是因为年纪太小,又没有受过正规的武术指导,每一次都会满身狼狈,越是反抗,便越是凄惨。

有好几次,躺在床上忍受着夜间的寒气,他睁着眼睛面对天花板,想着也许这样死了,自己也会轻松。可死是什么样子的呢?他无法想象。

进入神父们所传颂的天堂?

又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

一面渴慕着就此解脱,一面却又畏惧未知。

以为会睡着,会晕倒,却干巴巴地睁着眼睛忍受痛苦直到天亮。

因为……心告诉他,他害怕一旦闭上双眼,自此再也无法睁开。

或许诅咒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他是个怪物吧,无论被怎样残酷地对待了,仍然顽强地活着,像是除不尽的杂草。

没人在意就必须学会坚强,竖起坚固的堡垒防备,可是没有人教过他,遇到了在意自己的人,究竟该怎样去对待,会不会因此,自己就变得脆弱了?

一旦有了依赖的对象,任何人都有可能懈怠吧?

他的手捂住了眼睛,然而深吸了一口气,狠狠揉了揉自己通红的双眼,没有流出眼泪。

要坚强啊,优。

没有人是可以依靠的啊,优。

他默念着。

但是即便是默念,也感觉喉咙被梗住了一样难受。

米迦不能离开太远,优血肉的味道像是一条风筝线把他锁住,纵然想要游离,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目光冷凝地看着海沟里长有五彩斑斓骨刺的鱼类,他深吸一口气,趴伏在掩映巨大海藻的一侧。这些鱼类鲜艳的颜色已经昭示毒液的厉害程度,他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就算是塞壬,被刺破身体也会感染毒液。海沟中生长着一种拥有透明色触手的植物,它的汁液可以促进伤口的愈合,并且外壳就是最好的绷带,他要为优取得这种植物,这样优会好得快一些。

那种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将他撕咬殆尽,连皮带骨吞噬的暴虐欲|望太过可怕,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忍耐,异常的汹涌的欲念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碰到,比当初渴望进食的想法强烈得多,对于无法忍耐的结果,他不敢去想象。

他的本意是让优成为引领自己灵魂走向正确方向的人,而不是被优的血液引诱堕落。又或者,这才是神的考验,坚守本心忍耐住恶魔般的诱惑,才能够获得最终的救赎?他需要生存的理由,他听到了优的呼唤,没有人能拯救他的灵魂,除了优。

究竟何时……才能够得到自由?

不是天空中翱翔的鸟,也不是海洋中遨游的鱼,只是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他的脑海里出现一座乌黑高耸的塔,他只能听见日夜萦绕在塔身的哀嚎,看见红色的火焰烧得塔缓缓融化,崩塌。

世界在那一刻毁灭又迅速重建,只是再无他容身之所。

 

女妖们美丽的鱼尾在湛蓝的海水中摆动,溅起几簇细小的白色浪花,她们弹着琴吹着管乐,美妙的音符被夜风传向远方。

从波尔斯背面绕道的红莲与深夜二人,便听得清清楚楚。

先前便听过,做好了被迷惑准备的红莲虽然警惕,但却从未想过海妖的歌声会如此柔美空灵,恍神间,脑海里竟然出现了重叠的两张面孔。

“怎么……怎么可能!”红莲面目惊愕地目视前方,他的右手搭在刀柄上,青筋暴突,忍耐着拔刀的想法,眼神竟然有些茫然起来,额前的短发被风吹起,莫名觉得冷清。

洛玻闭上双眼,歌声回荡在海域之中,莉戈雅伴着拍子放低声音配合着,琉柯西娅纤细的手指缓缓撩动琴弦,与莉戈雅一起配合洛玻,先是一段清唱,却足以让整个世界安谧了,接着琉柯西娅手指快速地挑动琴弦,莉戈雅将一支十二孔的细长管乐吹奏起来,洛玻手中有一面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双面黑色小鼓,鼓身上用描金的线路刻画出人鱼的图案,秘银隽写古老的传说,她拍着小手鼓,眼神中流露出对手鼓的喜爱,对歌声的深爱与骄傲,悠扬的哼唱声传向四面八方,海域中一片风平浪静,连稍微大一点的海浪都无法卷起。

她们的歌声逐渐由空灵转为哀伤,有些急促的鼓点,音质特殊的管乐器,不停歇的琴声,仿佛描述了一位女仙恋上卑微的人类这样凄美的爱情故事。其中洛玻的声音更是将这种缠绵与悲恸表现得淋漓尽致,直至最后,洛玻的哼唱,仿佛是女仙求而不得,绝望坠落。

而被女仙恋慕着的人类自始至终无知无觉。

感情从未有开头,又何谈无疾而终。

红莲真切地感受到了海妖传递过来的情感,然而他所品味到的,却并不是海妖吟唱的内容。他明白真昼的爱,却要故作冷淡,将其狠心推开,等到真昼死亡,他才痛不欲生。无法宣之于口,难道不能算作折磨么?

在他消沉的那段岁月里,真昼的未婚夫柊深夜却靠近他,为他挡住了四面八方的荆棘与恶意,他不明白柊深夜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看上去他也不像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在这个肮脏的皇室,真正表里如一的人,早就被吃掉了。

从一开始的试探,怀疑,抵触,敌视,到逐渐付出保留的信任……

不知不觉,他的脸竟然和真昼的面容重合起来。

而他,竟然很鲜少地沉默了。

 

深夜听到的与海妖想要表达的倒是一致,他挑挑眉,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不禁怀疑起海妖歌声威力的真实性,此刻看到红莲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有些好笑地拍拍红莲的肩膀,红莲转过头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深夜受宠若惊,因为以前自己做出这些动作,总会引起这个人的防备甚至敌视。他扯开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然而红莲的眼睛里并没有他,只不过是扫了他一眼又将头转过去。

深夜的眼瞳微黯,嘴角的弧度却是没有变,压低了声音问:“这些女妖的声音,似乎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

“传言?”红莲眼神轻蔑地再次扫视他一眼,嗓音夹杂着些沙哑的质感,冷笑一声,“这只是海妖在自娱自乐罢了,希望等会儿战斗的时候,你能扛得住。”

红莲的冷哼像是一根羽毛挠得深夜心里痒痒的,却怎么也没办法真正地抓到实处,他轻笑一声点点头,“还是老样子,你去吸引火力,我隐藏在远方找准机会射击?”

“……废话。”突然很想对身边的人大发一通脾气,然而根本找不到发脾气的理由,红莲脸色一黑,只能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与深夜在吩咐船上的人各司其职之后,便乘上战斗艇向着波尔斯驶来,与配备在船两侧舱的尖舟不同,战斗艇配有部分海战军备,考虑到吃重问题放弃了食物的储存,不过这也正常,海战所需的时间并不如陆战。

前方是敌人,他觉得自己的血液一瞬间便沸腾起来,微微躬起身体,将手掌松了又握,随后抓牢了刀柄,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澎湃的战意,声音略微发颤:“深夜,怀念么?并肩作战的日子?”

深夜一怔,眼眸里浮现出对往昔的怀念,一瞬间柔和了许多,当他看向红莲背影的时候,声音低沉悦耳:“那是段不错的日子,红莲。”

“那么,战斗吧。”

战鼓响彻,硝烟弥漫,他仿佛回到了人声鼎沸充斥着厮杀之语的战场,也依旧如此,他始终注视着红莲在前方披荆斩棘的背影。

身体中的血液开始燃烧。

他无声地拔剑出鞘,幻化出白虎丸,热血沸腾。

“哟,多么迷人的夜晚啊,不是吗?”红莲登陆波尔斯环形岛屿,站在高处,看着底部的三只海妖,拖曳在海水中的银色鱼尾宛如薄纱般,柔和无比,本应是极美的景致,他却视若无睹。

“是你?帆船上食物的领头羊?”洛玻是最先发现帆船的海妖,自然是下了一番功夫,因此记得他不足为奇,而真正让她记住的,是最后他挥刀斩断牵挂的姿态,让洛玻对其产生了好奇。

不谙世事的海妖并不明白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就必然被其吸引,即便只是对食物产生这样的情感,却也足够危险了。

洛玻黑蓝色的眼睛中瞳孔紧缩竖起,抬起头的角度微微倾斜,在暗红的月光下仿佛神秘的女仙,其实她们的容貌,的确连九位缪斯女神都无法媲美,她打量着看上去战意蓬勃的红莲,微微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人类的头领啊,你妄图与吾等进行无谓的战斗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红莲从不认为皮相值得自己关注,他不屑地笑了一声,拔刀冲了下来,隐约有黑色的雾气缠绕在他身上,让他的状态更加强大。

“那是什么?”让人感觉不适甚至不祥的雾气,洛玻皱了皱眉,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兴趣没有错,然而这未知的力量却让她有种被冒犯的愤怒,她陡然将鱼尾收回,转眼之间已经化为人首鸟身。

一声尖啸,红莲听不到声音,但耳膜的确震荡得疼痛起来,这是雾气没办法帮他化解的攻击,雾气毕竟是破坏性质,能够减少一部分物理攻击的伤害,对于非物理攻击派不上什么用场,更多时候他用雾气来攻击敌人,只是现在距离还太远。

他闷哼一声暗自咬牙忍住了耳朵里尖锐的轰鸣,仿佛连脑袋都要炸开来的感觉绝对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体会,他发誓。

气流在他耳边发出爆响,他的眼睛却一直专注在洛玻的身上,宛如饿狼,宛如恶鬼,周身的衣服被摩擦得险些冒出火星。

莉戈雅与琉柯西娅纷纷从水面站起,目露疑惑地看着红莲,似乎并未意识到这属于食物的反抗,等红莲几乎要冲下来时,她们恍然便明白了,眼神中满是被蝼蚁轻视的愤怒,如玫瑰般娇嫩欲滴的唇瓣微微开阖,低沉的音符在天地间回响,潮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上涨。

洛玻眯起了双眼,声音暗哑:“莉戈雅,琉柯西娅,暂时不要出手,我要亲自抓住这个人类。”

是想要将他当成猎物吃掉?又或者只是不愿意让他死在琉柯西娅与莉戈雅手上?洛玻可从未想这么深,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有趣的存在,被轻易毁灭太可惜了。海妖拥有在海域中呼风唤雨的力量,她们比掌管海域的神明更加强大,因此洛玻根本没有预想过自己的败北。

她在突然变得肃杀的海风中挺直身体,静静看着红莲从山顶冲下来。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人类偶尔也会做出有意思的事情。

她的翎羽锋利堪比刀剑,张开总共将近四米长的羽翼,一只翅膀护住身前,一只翅膀的羽尖对准红莲,与红莲的刀身相撞,顿时溅出苍蓝色的火星,双爪紧扣地面,身形纹丝不动,而红莲亦是如此。

没有繁复的技巧,只是单纯的力量碰撞,纵然一部分原因是洛玻潜意识减轻了力道,但能够与洛玻相对而不后退的,已经足以被洛玻欣赏,她从自己的右翅尖拔下一根有她手臂长的白色羽毛,那是海妖隐藏在身上的武器,看上去与一般的翎羽差不多,却锋利坚固得多。

莉戈雅也已经拿出她的武器,那是一把精致的短弩,她从自己翅膀中拔出一些即将要褪下的羽毛,却被琉柯西娅给阻止了。

“西娅,放手。”莉戈雅平时也属于甚少说话的类型,个性比起其他两只海妖更加执拗,很在乎洛玻与琉柯西娅,因此,她已经做好了辅助洛玻的准备。

琉柯西娅的手挡在她的弩前,神色并不赞同:“洛玻会赢的,她从未输过。”

她的话语中有着对洛玻强烈的信任,莉戈雅思虑了半晌,听从她的话收回了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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